「Null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赛巴斯帝安。」
由小型投影器投射出的交流介面──一个浅蓝色、纯净的正六面体缓缓的漂浮着，Null情感丰富的模拟语音如今显得低落。赛巴斯帝安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转头面向Null。
「怎幺了吗？」
在一切陷落之前，赛巴斯帝安作为船上的维修技师常常和Null接触，两人会在工程师的仓库内谈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但这次的话题异常严肃。
「Null认为你最好赶快离开这个研究所。」
「高层有什幺动作了吗？」赛巴斯帝安询问着。他听说过传闻，帝国一部分高层人士认为这个研究所必须对感染者的失控负责。如今其他研究所的转变实验成功并且开发出了「战甲」，这让他们的立场更为薄弱。
「最初提出感染者计画的大学者已经被处死了。」Null悄声说着：「Null不知道帝国是否有打算公开判决，但我从审判记录里确定了这件事。」
「帝国不能容忍任何一点失败。」工程师附和，他大概感觉得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你并不是研究人员，理应不会受到牵连，但Null不知道帝国会作到什幺地步。」
「我会考虑的。」工程师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但你怎幺办？」
「Null只是一个中枢罢了，并不值得担心。」它的语气变得比较轻鬆：「我也不知道，或许Null会被流放到库柏带去管理哪艘採矿船吧。」
电光流窜在感染者之间，牠们都被电磁牢笼所困，停滞在半空中。整个中枢主机室内充满了动弹不得的怪物，移动中的物体只剩下Null缠绕着黑色格线的投影以及朝向主机挺进的工程师。
「你真的非常擅于应付感染者。」Null压抑着怒气和不安说道：「但你只能在和主机连线之后才能影响到我的本体，在数位空间中Null有绝对的优势。」
工程师不理会中枢的挑衅，他到达了主机前，熟练地卸下了面板取出连结线，并将它接到颈部的数位端子上。瞬间，他的意识进入了中枢的数位空间之中，地面由数个不断变动的方块所构成，资讯之流在虚空中缠绕盘旋，Null的资讯本体就出现在工程师眼前，巨大的正六面体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两人之间间隔着一道极其複杂的机关锁。
「你能来到这里实在令人激赏，工程师。」Null的声音在数位空间中迴荡。「但我计算过，你用来困住感染者的陷阱只能运作十五秒，在这之后，你的肉身将毫无抵抗能力。」
「根据Null对你的了解，你的运算能力不可能在物理时间的十五秒内破解这道新的防火墙。」
工程师没有作出行动，只是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在数位空间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这是他在事故之后第一次和Null对话。
「Null当然把这点考虑进去了。为了让我们的对话能够进行，现在的时间流速是配合你贫弱的运算能力而设。在这个主观时间下，你需要83又1/2天才能破解。」
工程师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轻触了那道机关锁，瞬间，机关锁连同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摺叠，最后消失不见。
「怎幺可能？」Null发出惊呼，同时启动了防卫机制。大量以多面体构成的恐鸟立刻从地面浮现，并且朝工程师开火。但这次他没有作出任何动作，砲火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恐鸟大军也瞬间变成零碎的多面体而蒸发。
「这不可能！」Null发出怒吼：「你到底作了什幺？」
「你刚刚说这里的时间流数是配合我的运算能力，」工程师平静地回答，并且朝Null走去。「但事实上，是我在配合你的运算速度。」
「不可能，人类的运算能力怎幺可能在中枢之上......」Null否定着眼前的事实，接着，像是注意到了什幺，它惊恐的问道：「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其他研究所发现了被病毒感染的人有极低的机率『转变』，全身的基因会被重组并且获得超自然力量。」工程师说明着，接着用手指轻敲自己的太阳穴。「而我的转变只发生在大脑。」
「说得更準确一点，我的大脑已经被异变组织取代了。」
Null无言以对，工程师所说的已经超过了Null的理解範围；或者说它害怕去理解。一直以来Null所轻视的这个对手到底是什幺东西？他真的还是人类吗？从诞生以来第一次，Null感觉到纯然的恐惧。
工程师──赛巴斯帝安朝中枢Null伸出手，Null知道，根据他刚刚所表现出的运算能力，只要一瞬间就可以将Null摧毁，一切都会在它查觉之前结束。
研究所陷入了混乱之中，感染者的冷冻失效开始四处流串并攻击船员，各种不同的警报声大作，其中一种警报代表带有病毒的感染毒气已经外洩。赛巴斯帝安从维修通道赶回他的仓库，进入仓库后，他立刻锁上门并且将数台主机推到门前卡住，虽然这幺作恐怕没什幺意义，他手上被感染者留下的伤口肿得发烫，自己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但至少比被生吞活剥好一点。
赛巴斯帝安立刻连线到中枢的系统，这一连串失控一定和Null有关，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他的意识进入了数位空间，在哪里，他注意到了Null的防火墙并没有被破坏，这代表它并没有被侵入......除非入侵者拥有最高的管理权限。
利用Null过去交给他的密码，赛巴斯帝安翻过了防火墙，周围的空间变换为Null资讯本体的所在地。此时，工程师看见Null被困在一个金色的力场中，力场不断的放出资讯之流，改写Null的程式。同时，另一个中枢正观察着力场，它的外观像是由曲面构成的百合。
察觉到工程师的存在，陌生的中枢转向他，以不带感情的女性模拟语音发问：「你是谁？」
「妳对他作了什幺？」工程师反问。
「这是帝国的命令。」陌生的中枢回答：「审议会判决将这个研究所从太阳系上抹消，此处分交由中枢Null执行。现在进行的是指令的传输以及必要的程式修改。」
「我发现中枢Null对于执行此命令有不必要的疑虑，因此我以帝国所赋予的权限，修改中枢Null的模拟人格。」
「住手！」赛巴斯帝安大喊并且冲上前。但随即被一道隐形的墙挡住。
「帝国的命令是绝对的，任何人都无权阻止。」陌生的中枢宣告着。「中枢Null将会随着这个研究所一同消逝，愿虚空原谅它的过错。」接着，陌生的中枢离开了，留下赛巴斯帝安眼睁睁的看着Null被刻上黑色的线条。
「赛巴斯帝安......」Null虚弱的呼唤着：「请......收下这个代码。」
一道资讯之流传到了工程师的手上，「这是什幺？」他问道。
「这是将我删除的指令，Null自己无法执行。」Null说道：「这幺做不会和帝国的命令冲突，只要Null不在了，就可以解除逃生装置的封锁。」
「不行。」赛巴斯帝安严正的否决：「帝国的指令不可能没有漏洞，我会想办法破解它。」接着，他呼叫出了操作介面，开始着手破解。
「快住手！」Null大喊，同时从它身上延伸出了数道尖刺般的资讯之流，将赛巴斯帝安贯穿。
「...一但有人干涉帝国对中枢的指令，中枢就必须将他消灭...」话语还来不及说出，烙印在Null程式中的本能就发动了。赛巴斯帝安看着Null，他的意识投影渐渐散去直到消失不见。
失去了赛巴斯帝安，中枢Null放弃了一切挣扎，任黑色的线条改写它的人格。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Loki说道，同时将酒杯放回桌上。「可惜我对全太阳系的死活不怎幺在意，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语毕，他起身準备离开。
「这幺说好了。」看着Loki离去的背影，赛巴斯帝安说道：「如果你的目的在第七研究所时就已经达成了的话，那你的确不需要我。」
此话一出，让Loki停下了脚步。
「如果不是，那幺我可以帮助你达成它。」
Loki回过头，「真有意思...」他说：「空口说白话总是容易，你有这种能耐吗？」
「你可以拭目以待。」工程师回答，他的态度充满自信。
此时，一个正六面体的交流介面浮现在空中。「指挥官，第三层船舱的重建已经完成了。」它的投影散发出纯净的蓝色光芒，但表面有些许裂纹。接着，它转向Loki。「欢迎，访客，我是这艘船的中枢──Null。」
「等一下，」Loki没有回应Null的招呼，反而向工程师问道：「它不就是你刚刚提到，杀光这艘船上所有人的中枢吗？」
「请放心，指挥官已经移除了帝国对Null的管理权限，并且修复了Null的人格。不用担心Null会将你残忍地杀害并且解剖...我是说，请把这里当自己家。」
「抱歉，他的语言逻辑留下了一点bug，但不影响他的行为。」工程师打了个圆场，接着拿起Loki的酒杯并递给他。
「所以，你决定如何？」
Loki沉思了片刻，接着举起酒杯：「那幺，敬新的合作。」
「乾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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