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台服(Blade Soul)》【短文】执念 6/19更新最终段落 全文完 (向拳士致意)
更新时间:1605522808 | 来源:巴哈姆特
警告:
丑话说前头,本作绝对发便当,有便当恐惧的请尽速迴避,不要看了才抱怨。
并非日更,更新日期不定,稍微断断续续。
侧写拳士,主角非主角,如果不懂也没关係,看久了就会理解。(?)
对拳士的描写如并不完整,多有错误请多包涵。
第一段落:
『属于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看似平静地说出这段话后,静静端详着我的反应。
不应该是这样的吧?这怎幺可能是听到这件事情后会出现的态度表现?居然不是因为恐惧而感到害怕,而是因为太过平静而感到害怕。
她的表情就和我所熟知的那样镇定、平和,只是在她的瞳孔中,静静滑下了原本我以为永远不会在她脸上出现的事物。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表情的时候,我却感到很迷茫。
晶莹的泪珠,到底意味着什幺样的情绪?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 ※ ※
「被浊气侵蚀体内,以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能够做到这样已经不简单了。」
医师为她把了把脉,明明只是阐述现实的状况,但无能为力的我,却只有想一拳往他脸上挥下去的冲动。
「就算什幺都做不到,至少也要留给人一点希望吧!」
我知道,这句话不只是在斥责眼前的医师,同时也是在斥责自己的无力。
而面对我的骇人态度,医师只是一脸不屑地推了推他的眼镜说:
「小子,我看过的死人比你多太多了。就因为知道能做到的事情不多,所以我才儘早告诉你们真相是什幺,也让你们提前做好心理準备。你给他们那些打从开始就不存在的期望,到最后也只是换到了迟来的痛苦而已。」
药钵里轻磨草药的声音,规律而毫无紊乱,甚至没有一丝情感存在。彷彿在说着人的生老病死,终究不过是那样稀鬆平常的事情。
「人活着总会死,更多人连準备的时间都没有,你们这已经算幸运了。」
「你……!」
我猛然想要起身来发作的情绪,被身边的她用一只手臂就给按了下来。
「那幺,我还有多少时间?」
就算旁边的人都已经慌乱得焦头烂额,她还是没有表现出慌乱的模样,让人总怀疑到底她是不是真的当事人。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恐怕撑不到一个月。」医师的残酷发言依旧。「你是有内功底子所以压制了浊气侵蚀的速度,但至多也只能再撑半年。」
「半年……是吗?」
她的眼神好像看着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也许跟我并不在同一个时空里。
「只不过那个……假使妳能够像是在养生那样,每天平顺轻鬆的过日子,放掉那些忧愁烦闷的事情自在活着的话,保守估计以妳的身体素质可以再延长到大约一年的时间……如果妳希望的话。」
「那幺,一年以后呢?」
「……」医师没有答话,可是眼神却说得很清楚。
「我知道了,谢谢。」
她嫣然露出笑容,就像这仅仅是坐下来喝了杯茶、聊了个天,然后想到还有事情要办,想要就此离席这样轻鬆写意的事情。
背身向医师挥了挥手,不知道只是仅仅在道别,还是在表达自己没有问题。不管怎幺说,看到她这副坦然的模样,我心中却连一丁点坦然的想法都没有。
身体被浊气侵蚀这种事情从以前就被归类成跟绝症没有两样的状况。面对这种情况,应该除了绝望就没有其他任何感觉了。
但回程的路上,她的态度仍没有任何改变。
明明被告知只有半年寿命的人并不是我,可是此时我却比起身边的她还要更按捺不这自己的情绪。要怎幺样才能做到这样?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我始终都只是这样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和她的差距好遥远、好遥远。
「喂……」
是啊,从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人。
「……喂!」
回过神的时候,她就这样站在我的身旁,气呼呼地用手揪住我的耳朵。
「叫你呢,就这样把我当空气啊?」
「没、没有,什幺事?」
「我刚刚问你那幺久问题你都没有在听啊?」她一脸「真是败了」的模样,让我不禁眼神又向旁边飘了过去。
「抱歉,我……我刚刚在想事情。」
「喔?想自己的事情?还是说……」当她歛起笑容的时候,那种认真的情绪反而会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在想我的事情呢?」
「……妳不怕吗?」我不禁问她。
对于我的提问,她皱起了眉毛。
「当然怕。」
中指弹上我的额头,一阵刺痛的感觉随着指尖的触感绽开。就算她的语气没有太多改变,但她还是微微蹙起了眉毛。
「既然都那幺怕了,还刻意强调让我去想那种事,真是不体贴。」
「不,可是……你那个……我……」
「你觉得,我看起来就像是没什幺那样?所以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我太好看穿,还是她的眼神真能洞悉人心,当她看着我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直视她,明明应该直接面对她,明明她才是应该被鼓励安慰的人。
可是,我却说不出口。
「开玩笑的。」她敲了敲我的额头。「虽然这样子的温柔,反而让我觉得有点难受,变得不太能够接受自己原本的想法。」
从她的气色、表情、还有身体的状况,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有什幺不对的地方,甚至把医师叫过来说这是误诊,大概我也会欣然接受这样的误会。
「啊,对了、对了,这件事情可以跟大家保密吗?」
她露出俏皮的表情想要缓和尴尬气氛的表现,却只是让我感到莫名地又想要哭出来,都什幺时候了,还在考虑这种事情到底是为了什幺?
「那个啊,你看嘛,大家最近都还努力在拚新的副本,你坦职的技巧也还没有练熟,现在告诉大家这个,大家的心情肯定会很低落对吧?现在和他们说这个,大家肯定又会瞎操心,然后就浪费掉一堆时间。」
她绽开了常人绝对不会在此时露出的笑容,然后强硬地勾起了我的手指。
「看吧,我们打勾勾了,既然打勾勾了,就要遵守约定喔。」
然后这幺牵强地自说自话,露出那幺苦涩的笑容。
「现在大家还需要我……对吧?」
「你在说什幺,那种事……!」
就算知道她所抱持的想法并不是错误,就算知道她的态度显得太过奇怪,可是我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她所说的话,因为对我们来说,她是无可取代的。
就算觉得难过、就算觉得不甘心。
可是……我没有办法否定她的说法。
「半年的时间能做到多少呢,老实说,我对教人这种事没有什幺自信。」即使比我矮了足足一个头,她还是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又瞇眼笑了笑「尤其是像你这幺糟糕的坦职技巧,教起来应该更难吧。」
「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那幺,什幺才是重要的?现在的我还可以做到什幺?」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是可以看出属于她的迷惘、她的犹豫,但我也知道,她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出妥协,无论如何都不会。
她知道,只凭我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说服她的。
所以她才会要求我,对所有的人保密。
真正害怕的不是谁的关心、不是谁低落的士气,而是如果大家都这幺做的话,她就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坚定自己的情绪。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整个团队里最需要保持冷静,最需要用心观察大局的那个人。
「问你喔……如果是你的话,会怎幺选呢?选择竭尽所能半年的短暂时光,还是老老实实安静的度过一年时间等死?」
「我……」
我回答不出来。
当自己真的面临这样的选择时,和身为旁人所期待的答案,是完全不同的。将要离去的人,还有留下来的人的答案,走入了某种分歧。
「我会选择前者喔,对我来说,静静等着时间到来,就和死了没有两样。」
就在这幺说的同时,她的眼神也依旧看着遥远的地方。
她总是这样,总是走在我们前头。
即使她也会陷入停滞,就算她会配合我们的速度而缓下脚步,可是她从来没有对自己的选择回头,总是这样看着前方。
纯白的花瓣随强风飘成一阵吹雪,吹上了她的脸颊,偶尔还落了几片在她的头顶上,看起来更添几分美感。
她举起手,看着花瓣从自己的指缝间静静飘过。
就这一瞬间,我彷彿感受到属于她的时间,也静静地在这样的茫然间无声流逝,再也没有办法抓住。
不管是她,还是我都一样。
迈出的步伐,走过由白花铺盖蔓延的漫长道路。
这春意盎然的绝美景致,不知为何在我眼里就彷彿是在送行前的道别般。
格外令人不捨。
第二段落:
我跟静姐认识是大约在三、四年前的事。
和她的名字「静」并不相符,静姐其实是个活泼过头的人。
老实说我们之间的相遇并没有什幺戏剧性和诗情画意,甚至还有些荒谬。
因为我和她第一次面对面视线对上的当时,她正骑坐在失心徒身上暴揍一通,那场面究竟谁才是暴徒,这实在是不太好说。
「喂那边那个你……」
「我?」我指着自己,看来想装作没事路人是不太可能的。
「对对,就是你,你身上有带着包子什幺的补给品吗?我饿了。」
「……」
不是什幺充满情意的画面吧。虽然由我自己这幺说很奇怪,但我和静姐认识的最初,就是这幺样一个神奇的景象。
最刚开始对静姐最直观的印象大概就是……怪人。
嗯,我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形容。
不管怎幺说,静姐的个性是有些特殊,说得更直白些,她是个相当随心所欲的女生,至少从我的角度看来,她实在是不太拘谨小节。
不过……静姐并不是单单只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而已。
她的身上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领导者的特殊气场。会让人不禁想要去追随在她的身后。对任何事都保持开朗、勇往直前,毫不畏惧的那种个性,让她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我们这群人的队长。
即使身为拳士,但静姐并不算是个孔武有力的人。
偶尔我们也会产生这样的疑问,静姐那稍嫌纤瘦的体型是怎幺挥出这幺强劲的拳头的?脚怎幺能踢出那幺有力的足刀?
『啊啊,那不是靠力气做到的。』
她曾经和我们这幺说。
『那个啊,就只是把内力和身体的气息在需要的时候送到对应的地方而已,比如说……』她握紧拳头微微将重心放低,散发出有些骇人的气息,然后在我们的面前看似轻巧地挥出一拳,拳锋擦过空气时发出了像是撕裂般的声响。
『如果配合挥出的速度和身体的扭转力道,配上步伐和运劲下压的底盘力道,就会变成你们所知道的崩拳。』
静姐总不厌其烦跟我们讲述一些拳士的知识,即便我们常常都有听没懂。
大概也因为如此,所以对于某些时候我们疑惑的反应,静姐多少也会觉得难掩失望。
『欸欸!你们不觉得我刚才的动作超漂亮的吗?时机完全恰到好处,动作流畅、毫无停顿、根本堪称经典,我都觉得开始佩服起自己来了!』
当静姐满心欢喜跟我们说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时常报以一个「?」的傻笑表情,含蓄地向她表达着,其实我们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些什幺。
『那、那……那刚刚那个完美时间掌握调控的四段点穴呢?』
众人笑不语。
当我们无言笑得更灿烂的时候,静姐就会显得越是无奈。
因为她也渐渐从我们的态度中看出了,我们其实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幺。
『嘎吼!你们这群家伙完全看不懂姐的技术内涵,一群混帐东西!』此时她会露出歇斯底里的神情然后陷入狂暴状态,有时还用踝骨重击踹上几脚。
即使话中并不带髒字,但静姐在骂人时依旧不减豪迈。而且静姐在歇斯底里的状态下基本上是不可能顾及什幺动口不动手那种原则,这时离她最近的人可就要遭殃的。
虽然以静姐的臂力要掐死人不太可能,但要把一个人摇晃到晕头转向还是绰绰有余。
当我们无法理解静姐口中所说的「拳士」的内涵时,她仍会像是被浇了桶冷水般阴沉失意地一蹋糊涂,但就算如此,静姐从来没有因此放弃过她身为坦职责任,一次都没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我们对于拳士都不太熟,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多半还看热闹的居多,门道什幺的,说看不出来还真的是看不出来。
不过即便看不出来,有件事我还是能确实感受到。
就因为在近距离的地方观看,才正能体会到,她的技术并不只是什幺嘴上说说那幺简单的事情,而是实打实的能力展现。
当静姐站在队伍的正前方,抡起着拳头发散出围绕着全身的青蓝斗气,作为一名坦职的时候,她从来都表现得那幺稳重,从来不会让团队手足无措。
『呵呵,试试看从我身上把仇恨抢过去如何?』游刃有余的情况,她也会贴到我身边半带着揶揄挑衅的语气和我那幺说道。从坦职的观点来看的话,这其实不算是什幺好惯,不过如果是静姐的话,意外地并不是那幺令人火大。
并不是因为体谅她是女生,并不是因为她是我们团里少有的拳士,而是因为身兼副坦位置的我可以清楚感觉到实力上的差距。
不可能抢得到的。
儘管距离我第一次和静姐共同组队已经有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当我和她站在相同的位置,迫近着敌人感觉到相同的压迫感,我就觉得,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这方面赢过她。
就算不甘心也好,就算有点难为情也好,我们之间的差距并不在于武器装备的差异,而是更核心,作为坦职的基本素质和意识,自己远远不及她。
我想就算用了低两阶的武器,她照样能把仇恨拉得稳妥恰当。
大概也因为诸如此类的种种缘故,我这个副坦的地位在队伍里总显得有点尴尬。你说这正坦会不会失误嘛,也不能说完全不会,可是你说静姐有没有真的在坦职的过程中犯过什幺重大的错误,说实在的我也想不出。
能够让团队感到放心的理由,那显得强悍的技术质量占了很大的因素。
虽然我自认在坦职技巧上勉强还算是过得去,但如果要和静姐比较的话,那无非是有点自不量力的。我顶多能做到合格的部分,轮到静姐来做的话就几乎能够拿到满分,这种差距只有在离她最近的感觉更加显着。
当大家想到坦的时候,就会不经意的想到静姐。
是她,只有她是我们真正的主坦!
不单其他人,就连我也开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从过去到现在,我也曾经因为这样而被忽视过好多次,当然也曾经为这样的状况对静姐埋怨不少。可是当我平心审视了静姐和自己作为坦职时的表现状况时,我还是会得出相同的结论,自己根本没办法和她比较。
那份短暂的埋怨,很快就转变为心服口服的态度。
我甚至也这幺想过,是不是自己也能在后头一直望着这个背影。
对我来说,静姐的存在就像是一座无法横跨的巍峨大山,就是可能穷尽一辈子都不可能超越的存在。
但无法超越的她,那样的背影,曾经何时也从埋怨成为了憧憬。
第三段落:
我们的团队并不大。
相较于其他已经发展为大型门派的其他团队来说,我们只能大约达到最基本的团队人数标準。而身为团队中唯二的坦职,我的立场还是稍微有点尴尬。
这可以说是由静姐一手聚集而成的团队。
如果要说得更明白的话,这是以她为核心发展而成的团队。
能够提供各方面支援的召唤师。
拥有远程强大火力的气功师及咒术师。
属于近距离强力输出的刺客。
还有我这个永远抢不到静姐仇恨的副坦剑士。
我们的团队虽然不大,但总得来说能力还算相当完整。
曾经也有外边的人来询问过静姐的意愿,问她是不是想要加入更大的团体,让她的实力能够获得更好的发挥,简单来说就是和挖角没什幺两样。
「嗯,拒绝喔。」
即使是今天的我仍然还记得,静姐把手放在后脑杓,一脸悠哉看着对方诧异的表情,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幺东西。
「因为太麻烦了。」
而她的理由,或许才是最让我们感到瞠目结舌的事情。
太麻烦了?就因为这种理由拒绝?
我们其实心中都不免有种疑惑,静姐到底知不知道大团体、大门派所带来的效益和资源比起我们这样的小团体不知道好上多少。因为深知这点,我们其实都有点担心,假设今天换作是自己收到这样的邀约,大概没有人能够用「太麻烦」这幺云淡风轻的理由来带过的。
就这样随随便便拒绝那样的机会,这样子真的好吗?
「那不是适合我的地方。」静姐像是看出了我们心中的疑虑,摇摇头冲着我们莞尔一笑表示:「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大团体的邀约,对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而言,就像是梦幻般的情景,也可以说是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对于这样的情况,我们的心情多半有些複杂。
我们很清楚静姐的实力绝对不止于我们这样的小型团体,凭她的身手要找到比我们这样很普通的团体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从另一种层面来说,对于静姐最后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在我们这些人心中,其实也不经意地鬆了口气。
队伍里面每多一个能力坚强的成员,对于整个团体就多纾解一分压力。
其实我们自己也懂,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源自于我们自己的实力不足。从整个团队的状况中其实我们自己都很清楚,我们还是太过依赖静姐的实力。
我们其实都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如果有一天,静姐离开我们的团队,加入那些大型的门派之后,她还会不会再回到我们的团队里来?
并没有互相询问意见,但要说我们彼此心中没有产生某些想法,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影响全员气氛的渲染力。
静姐在团队中就是拥有这幺不可思议的力量。
也许就因为她这种不可思议的领导能力,使我们总不经意地用「姐」这个称谓来表达我们对她的尊重,即使她的年纪并没有比我们大上多少。
虽然静姐嘴上说着是因为觉得麻烦而不想那幺做,但实际上她心里的想法又是什幺,当时没有一个人真正明白。
我们没有一个人相信静姐的能力不足以承受大团体的压力;但我们同样没有办法理解,静姐的选择到底是出于什幺样的思考。
对于这一点,静姐唯一给出的答覆是:
「我想和大家在一起。」
就这样一个好像是啥都没有解释的答案,却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在这里的每个人全部都不属于任何一个团队,之前都是独自分别在外流浪。可是我们的脑中都有着一段同样的画面,静姐伸出了她的右手,对我们每个人这样都说了类似的话:
「你要不要,一起来?」
握上那只虽然纤细却长着厚茧的手时,我们大概都会露出些微讶异的神情,但很快的又会被眼前爽飒的笑容说服。
原本不认识的人们开始聚在了一起,从最开始的各自为政慢慢找到了彼此的方向,互相谋合,开始学会以个别的能力截长补短,逐渐成为一个有默契的团体,攻略一个个副本。
慢慢对这个团队有了归属感,开始喜欢上这个团队,相信并不单只是我的个人想法。
但是所有人的心中都指向了同一件事情,这个团队当时若是不是静姐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不可能聚在这个地方。即使已经经过漫长的时间,我们还是没有办法摆脱那样的环节。
如果没有静姐的话我们会怎幺样?这个团体还会不会存在?
听到这个问题的我们,肯定只能摇头表示。
静姐的存在对这整个团队而言是最大的支柱,但反过来说,当我们失去了这个精神核心的时候,我们的团队也将不复存在,就算存在,也不会和从前一样。
大家其实并没有那幺不合,彼此之间的感情也很好。但某种意义上,我们好像都没有办法想像没有静姐在这个团队的模样。
我们真的有那幺脆弱吗?脆弱到没有静姐就没有办法继续维持下去?
这种事情……
就算再不想承认,也没人能够有自信能够保证。
我们明明理解自己不能永远看着静姐的背影,就这样永远依附在属于他的能力之下。可是当我们身处副本,当我们身处危机的时候,却始终被她所救。依赖也会成为惯,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无法惯没有静姐的团队。
「你们不能这幺依赖我啊。」
当静姐看出我们的想法,总会露出无奈的苦笑。可是在那样困扰的笑容里,她也会露出某种淡淡幸福的複杂情绪。
到底那一种情绪才是真的?
是困扰?是无奈?还是互相依赖与被依赖的幸福?
也许对这件事情感到烦恼的人并不只有我们,也包含静姐自己。
当她慢慢开始接到其他团队的邀请,同样见到其他不同团队的组合,和那些自己所不熟识的人配合组队的时候,会不会也会因为没有办法达到完全的配合而觉得有些困扰呢?
还是说其实她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眼前的敌人,并没有考虑的这幺深远?
我们知道,就算向静姐询问,她只会托着下巴微笑,也许轻轻在已经空下来的杯中再次注满浓厚浑香的清澈酒液,然后不发一语地静静啜饮。
时间慢慢地经过,随着不同新人的加入,这些事情也慢慢被掩藏在我们内心的深处。然而那只是属于我们矛盾而又迟滞不前想法,不愿意刻意想起这个明确的事实而已。
或许都在逃避着。
不论是我们,还是静姐自身。
第四段落:
就像我会对静姐神乎其技的坦职技术抱怨一样,静姐对我差强人意的坦职表现偶尔也稍微会透露出某些无奈的情绪。
「啊啊,不对啦,你那个站位方式,等一下会有问题的。」
「这里不能依靠格档,要利用抵抗的那几秒时间……」
「不只是保命就好,也要同时做到输出,脚步不能停、手不能停,脑袋里的思绪也不能停下。」
如果静姐发生失误的话,马上替补坦职任务的就是我。
儘管如此,我倒是从来没有见过。
就算偶尔会手滑,但静姐的失误都是那种在几秒钟内就能够抢救回来的情况,大概还在我思考着怎幺挽救的时候,静姐就早已经先採取行动。
「你这样以后当坦的话,应该会很吃力吧?」
只要有两到三秒的空档时间时,她甚至可以空出手端详我的动作。
「静姐,专心,前面、前面啊!」
「知道啦,我有在看的好不好。」结果我的善意提醒,只是换得静姐一个噘嘴抱怨加完美的闪避表现。我跟你保证,就算那些远程的火力看不出来,但她灵活动作大概会让全天下的坦职羡慕到抓狂的程度。
「照你这种程度,要到什幺时候才能超过我呢?」
「我从来就没有想要超过妳,再说,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吧。」
战斗场上瀰漫的微微硝烟味,尚未消融的冰雪,地面还残存的余火,我们在这样的画面上伫立,相同角度却不相同的高度,让我感到些许难堪。
即使静姐是能够让我心服口服这个事实的人
但身为坦职,由自己承认这种事情,真的感觉有些难堪。
『我比不过你。』
即使只是在心中有着这样的念头,就觉得在气势上已经完全败北。
身为坦职,不努力尝试去突破、不去思考解决的方法,不去尝试锻鍊自己,还没有做出什幺就直接认输了,肯定有人也会这幺样在心中数落我。但会这幺想的人,肯定没有实际和静姐实际比较过。
那就是一道跨越不了的障碍。
就是因为看得到差距在什幺地方,才会更明确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胜算。
大约和静姐相识大约一年后,就算我心中仍然存在身为坦职的攀比之心,但逐渐的,那样的攀比心也已经淡去,再也不会有什幺坚持,再也不会有什幺想要超越她的热血心情。
可是……在那个时候,她那幺说了。
『不可能……吗?』她再次露出熟悉的困扰笑容。『我觉得这样不好呢。』
当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拍两下时,我觉得自己的肩膀突然增加了许多莫名的压力,这到底算是安慰还是信任,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
『如果总有一天我不在了,那该怎幺办呢?』
静姐的话,让我的走位多踩了半步,稍微往旁边偏斜了一些。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幺回答她,又或者在当时那个节骨眼上,我也短暂的选择了逃避,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
就像我所说的,我们并没有办法想像没有静姐的队伍。
而自始至终,静姐只和我一个人说过这件事情。
『如果真的那样子的话,到时候……能麻烦你吗?』
对一个身为坦职,一个永远都没有办法超越她的人这幺说道。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为那样还未发生的可能性而到担忧。
但是当时的我,却不知道该怎幺回答她。
※ ※ ※
『静姐为什幺会成为拳士呢?』
我曾经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记得那是某一次困难的副本成功攻略后的夜晚。
那天夜里镇上刚好也举办着小型的庆典活动,烟花爆竹什幺的把原本寂静的天空点缀的缤纷绚烂。热闹的街道即使规模不大,仍洋溢着欢笑幸福的气氛。
身为过客的我们,同样很自然的融入了那样的氛围中。
静静落在池中的花瓣,在月下扬起的波纹,彷彿会让人不禁回想起一些很遥远的记忆,并且深深的陷入其中。
『感觉不合适吗?』
抿起嘴默默轻笑的静姐,除去了那分傲气后,居然也会散发出一种属于女性恬静而又风姿绰约的美感,让人不知道该如何直视那样的笑容。
喝了点小酒微醺的静姐脸颊透着薄红,如果就这样贴近看的话,很难想像她和我所熟知那个永远站在敌人正前方剽悍强硬的拳士是同一人。
『小时候啊,我什幺事都做不好。』
就这样托着下巴,静姐微微瞇起了眼睛,把烤得外焦内嫩的肉串就这幺放进嘴里,微甜的酱汁顺着竹籤和她咀嚼的动作缓缓流下。
『没有女生该有的那种气质,粗里粗气,十足是个没有教养的孩子。』
食指轻巧的滑过唇角,沾过颊边残余的酱汁,然后又放入口中。
『老爸看到我骑在别人身上暴拳痛揍别人的时候,差点气疯了呢。』
静姐轻笑两声,又喝了一口酒。
就连倾吐出的甘美气息,似乎都显得有些燥热。
『拜这样的性格所赐,附近的孩子其实都有点怕我,尤其是那些屁颠屁巅的小男孩,他们都异口同声的怀疑,搞不好我其实不是什幺女孩子……之类的。啊啊,小孩子嘛,你知道那时候我的人缘并没有那幺好就是了。』
那跟拳士有什幺关係吗?我忍不住想要那样询问,结果还是静姐的眼神打断了我接下去想要说的话。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有朋友的,为数不多,但却是非常重要的朋友。』
静姐的思绪稍微卡顿了一会儿,轻轻伸了个懒腰。
『然后呢,有一天我们没有听大人的话,擅自跑到山上去,运气不好的被野熊袭击。当时我们大概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拚了命的逃跑,一路往山下狂奔。结果……我朋友还是被追到了。』
『对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不管是熊庞大的身体,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都感觉好可怕。只要被抓到就没命了,肯定会被活生生撕裂,然后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吧?』
静姐仰望星空,正好是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爆散成鲜红色的光华。
『我好怕,就算被捉的到人不是我,还是觉得好害怕。除了逃走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就算留下来又能怎幺样?再陪上一条命?就算不会因为捨弃重要的朋友感到愧疚,但就这样死了又有什幺意义?』
『那时候我身边什幺都没有,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就只有这个。』
静姐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在我面前缓慢握紧。
『很乱来吧?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早就已经抡着拳头冲上去了,对手的情况是什幺,有多少胜算这种事情,完全都没有考虑清楚。仅仅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手救出自己的朋友,这样单纯愚蠢的理由而已。』
她自嘲地搔了搔头。
然后,朋友最后安全救出来了吗?我问。
『当然啦……不然这个故事也未免太难过了吧。』静姐在酒水没有撒出的情况用酒杯的边缘轻轻点了下我的额头,像是在斥责,又像在埋怨。『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想用这双手去把握我自己还拥有的……那个……珍贵的东西。』
她在说出最后那段话的时候,脸上的红润又多了几分,好像是觉得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事情,还是多少有些难为情。
这样子的静姐看起来……说真的有些可爱。
只不过,这样子的她并不会维持太久,我很清楚。
不管是怀念的事情、悲伤的事情,还是那种难为情的情绪,当它们在静姐的心中变成了一种「过去」时,静姐就只会将那些回忆当作是自己曾经的步伐。因为她就是这幺一个永远直视前方的人,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那就是我成为拳士的理由,我说完了。那……你呢?』
满是醉意的静姐乘着酒意扑上我的身体,在我耳边轻轻呢喃,吹出的甘美气息混着穀类发酵的浓郁气味,还带有某种成熟女性诱人的魔性,让人不禁感到浑身燥热难耐。
『从以前我就这样想过,你有没有什幺想要……保护的东西?』
对于一个坦职来说,这本应该是理所当然脱口而出的回答。
但在我的印象中,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晚说出口的答案到底是什幺。
是不知该怎幺回答?还是忘了自己有没有回答?
静姐呼出的气息搔着我的耳根,吹得我浑身一阵酥痒。
而唯一留下的印象:
只有我将醉得睡着的静姐抱回房间休息后手上残余的柔软触感……那稍微有些可爱的细微鼾声,还有带点温润酒气的微醺体香。
第五段落:
没有人会想过,在副本里纵横全场的静姐染上浊气的理由,居然不过是一只被浊气感染的,再普通不过的杂鱼小兵。
仅仅只是,为了补救自己队员的失误。
静姐完全没有考虑到之后的事情,就这样在硬抗着对方伤害的情况下出手援助了因为失误而失措的队员。结果背后被尖锐的刀刃刺穿背部。因为保护身体的气息还来不及凝聚,浊气就已经随着创口的撕裂伤迅速流窜进去。
就像毒液般,没有被气息保护的身体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被浊气浸蚀,等到想要排出的时候,却已经迟了。
就这样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的理由。身为坦职,那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对于身为队员的我们,这是绝对不想看到的情况。
仅仅只是一时的疏忽结果换来惨痛代价的故事,这种事大家都听得很多,却没想过会实际在身边发生,还是在我们最不想见到的人身上发生。
这种事,谁会想要见到呢?
※ ※ ※
「我不同意。」
站在静姐的身后,握紧的手,指甲都像要嵌入肉里,痛得发麻,但我的脸却始终没有勇气抬起来正视她的眼睛,我知道如果直视她的瞳孔,当我看到那澄明平静的情绪时,我反而会在她的面前哭出来。
「不同意……什幺?」
「我觉得,还是要跟大家谈论这件事情。」
「喔……?然后呢?」静姐的脚步稍微停下了一会儿,但却没有回过头来。
「然、然后?……就,让大家一起找找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什幺身体被浊气侵蚀嘛,那种事情怎幺可能在静姐身上发生?」
「那幺……你有考虑过其他队员的想法吗?尤其是当时发生失误的人,你觉得她又会怎幺看待这件事情?肯定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吧?」
「……只要想办法把身体里的浊气清掉就好了,现在还不是放弃希望的时候。一起努力想办法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我尝试做出最大限度的固执。
然而,这样的固执实在没有什幺足以说服静姐的可能性。
「那幺,如果没有找到办法呢?你要我就这样待着过一年时间,直到什幺都做不到了才在那慢慢等死?」
她的语气,是陌生到让人不禁微微一颤的冰冷。
「我自己的身体,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
那是我没有办法否定的话。
就像我无法直视现在她的眼睛,静姐也不愿意转身让我看到她的脸,只看到她的肩膀已很轻微的幅度在颤动。
再怎幺说,静姐还是会害怕的吧?
「不过你说得也对,或许让大家早点知道比较好。」她笑了笑「这样才能有更多时间让大家接受,让大家适应接下来会由你接手带领他们的这件事情。」
带领他们?什幺?怎幺回事?
我的思绪开始跟不上静姐的转换速度,怎幺一下说别说,一下又说让大家知道比较好,还有那个带领又是怎幺回事?
从最开始,静姐要求只有我一个人陪同的时候,就觉得有什幺地方不对劲。
「我没说过来着?等到我不在了,就由你……」
难道她只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所以才又特地只叫我陪她过来的吗?
「做不到!」
我知道静姐听到这句话肯定还是会失望,但我还是得说,我必须在她还没有抱持过分的期待前,让她知道我并没有那样的能力。
「我……」
「解散也可以喔。」结果,静姐在我还没有思考出下思绪前,就直接在我的思绪中丢下了巨大石块,使我整个人哑口无言。「因为我没有权利决定大家是不是要留在团队里,何况是……当我离开之后,更不可能……」
「我不懂!为什幺妳都要以自己会死的结果作为前提?留给自己一点希望不好吗?留给自己一个侥倖不行吗?」
我握起她的手,颤抖得比她更加厉害。
在害怕什幺?是没有办法担当那样的重任?不能接受静姐的死亡?还是没有办法想像失去静姐之后,整个团队到底会变成什幺样子。
「对你来说,坦职也是可以期望侥倖的事物吗?」她的拳头停在了我的胸前,并没有用力捶下。「并不是把眼睛遮起来,对方就不会攻击;并不是装作不知道,就可以闪避所有的伤害。对我们而言,不就是如此?」
「……为什幺这个时候要提这个?」
「因为对我来说,这同样也不是什幺闭上眼睛不管,自欺欺人骗自己一切都好就不会发生的事情。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就算他们依旧会执着那些过去的事情,但我不能欺骗自己、也绝对不能逃避。不管是为了大家还是为了我自己,面对这样的事实都是必要的。」
在花吹雪中伫立的静姐,透着一股凛然的气息。
「那是静姐的真心的想法吗?」
「嗯,有八成是。」
「那……剩下来的两成是什幺?」
没有任何的掩饰。
静姐将手背在身后蹬脚迴旋转身时的表情,让人难以忘怀。那是一张饱含着温柔、责备、怀念、恐惧、喜悦和徬徨交织的複杂面容。
「我很害怕。」
即使如此,她还是笑着。
「可是如果这时候不继续前进的话,我觉得自己肯定就没办法向前走了。就算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我想至少要用在自己希望的事情上。」
和我那胆小怯弱心情相比,静姐的面对将死预告的态度和脸上的笑容,都耀眼得令人难以直视。
而我最觉得生气的,是自己什幺都没办法对她说的自己。因为我搞不懂到底哪边才是正确的选择,我甚至搞不懂自己的心情是什幺。
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像静姐那样坦然。
今天换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的话,哪可能在瞬间就决定好那幺多事情。从惊讶到失落,抗拒事实直到能够接受,难道不需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
静姐同样在害怕,而她选择了面对。
这让我顿时觉得自己好窝囊。
「回去之后,由我自己和大家说。」她毅然决然的下了结论。
「静姐!」就算已经刻意提高了音量表现出愤怒的模样,但我也很清楚自己的气势根本不可能让她退缩。
『现在大家还是需要我……对吧?』
我想起了她的话,好不容易举起的手,又再次无力放下。
无法反驳的话,无法反驳的事实。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样稍微有些寂寞的强颜欢笑,则我感到心痛不已。
第六段落:
「静姐妳的检查结果到底怎幺样?」
夜晚,当所有团员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总算有人问起了这个问题。
肯定有人会提起这件事的,对于这点我并不意外。
「果然是我们自己太大惊小怪对吧?医师他怎幺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静姐,只有我独自一人垂下了头,什幺也没讲。
沉默的时间就算仅仅只是几秒钟,也足以让人感到烦躁。
忽明忽暗的烛火、摇曳的人影,彷彿暗藏着各种不同的想法,在有心人的思绪中,那种感觉就像是心怀不轨的阴暗面,正在自己的耳边悄悄嚅嗫私语。
「医师说我只剩下半年好活。」她的语气完全没变。
我不知道要以平静的心态说出这种话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可是,我真正感到困扰的是……到底该用怎幺样的心情面对。
那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什幺不可能发生的话语。
当心理的猜想和实际的距离差得太多时,人们会把它当作是一个笑话。一个为了弥补其中差距而刻意填补的上的谎言。「肯定是听错了」、「肯定有什幺地方出了问题」,「事情才不可能那幺糟糕」。我们会这样先留给自己一个退路。
「哈哈哈,静姐妳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啊,一点都不好笑。」
刺客队员短暂皱起了眉头,然后意识到这应该只是随便说说的玩笑,想要拍拍静姐的肩膀,缓和这样尴尬的气氛。
「是真的。」可她就这样说了出口。
静姐豪不避讳的态度,就像给在场的所有人落下了一记大範围的山崩。
「开玩笑的吧?」像是定格一样,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次。
「我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冷澈的表情盖上了静姐的脸庞。
对话很简短,可是在场所有人的思绪却没有办法消化现有资讯量。或者该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深刻的寂静笼罩了现场的所有人。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是欲言又止,没有办法说出成句的话语,震惊的情绪,过了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就跟我刚听到医师的诊断时是一样的。她为什幺能够把这种事情讲得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不……不是误诊吗?」
摇头。
「静姐,这是什幺迟来的愚人节整人对吧?」
摇头。
「静姐……妳……对、对不……」
队伍里的一个尽族女孩才刚握住静姐的手,抬起头和静姐四目相对时,眼里的泪水就这样毫不客气的夺眶而出飞了一脸。俨然在她伸出手和静姐的手握紧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静姐所说的,才不可能是什幺让人穷紧张的笑话。
「别这样。」她挽着那只手把尽族女孩拥入怀里的时候,女孩毫无悬念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哇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她就是那个当时失误被静姐救回来的那个队员。「又不是妳的错,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对吧?」
静姐安抚女孩情绪的态度越柔和,她就哭得越厉害。
她无奈地瞄了我一眼,就像说着:「你看吧?」然后继续在众人变得灰暗的情绪低气压中心,用眼神注视在场的所有人。在低沉的情绪中,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保持自身情绪的平静,然后……等待。
搥墙的、掩面的,哭泣的、咒骂的……所有人都表现出负面的情绪。
那绝对不会是静姐想要看到的画面。
可是……我不会退让。
就算静姐不想要看到大家陷入那种情绪里,可是在她离去后,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当大家重新面对这个既有的问题时,又会陷入怎幺样的情绪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唯一晓得的,是我们现在还有时间,我们还能够选择要用什幺样的心情,要用什幺样的态度来面对静姐将要离去的事实。
静姐就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
「吶……」
她自己也瞬间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因为她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混着其他人的哭泣声还有怒骂声,居然也变得哽咽沙哑地说不出话来,细如蚊鸣,即使那样的情绪仅仅只有一瞬间。
而就算因为一时间的错误而失神,但她并不会纵容这样的失误。
「大家可以,听我说吗?」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就算他们的心还没有调整好,即使有人还是哭花了脸,但听到静姐的发言,所有人勉还是勉强自己把头抬了起来。
她就是有这样子的能力,牵引着大家,无形中带领大家的能力。
于是,静姐开始说了。
毫无铺垫的开头,未经思考的想法,静姐并不是什幺能言善道的人,也不怎幺会掌握重点,她就是把想讲的事情照实说了一遍。从最开始我们都还不认识彼此的时候、我们经历过的副本,直到提及她自己的身体的状况,还有在自己离开之后,我们不得不面对的抉择。
大家开始安静了。
所有人都认真听着。
时间的流逝开始变得缓慢宁静,除了静姐以外,没有其他人说话,就算是衣服摩擦桌椅的窸窣声,还是余火柴薪灰烬滑落的细微声响,在耳里都被放大数倍。
彷彿置身恶梦中的厌恶感,所有人的意识都变得恍然。
与静姐的相处越是深刻的人,那种被记忆拉扯的内心痛楚,难过得难以想像。明明她就还在眼前,明明那些恍若昨日的记忆欢笑幸福的情绪,这时候反而成为了最让大家痛苦不捨的根源。
静姐为我们带来了这一切,当静姐离开以后呢?
「……所以,要留下,还是离开,不管你们的打算是什幺,或许我也不能说什幺太自以为是的话,不过……我果然还是……」
她留下了一个沉默的结束,而带给我们的,是更为漫长的静寂。
要留下来,还是要离开,明明只是简单的二选一,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出自己心中的答案。不管有没有这幺想过,现在在场的所有人肯定都有着相似的想法,静姐的消失,那绝对不可能是只有少了一个坦职而已,而是少了一个带领整个团队的核心支柱。
大家的目光不再是看着静姐,而是看着在座的彼此,试图从每个人困扰的脸上,找到某种相同的答案。
我们,该怎幺做?
直到夜深所有人离开了聚会的场所,没有任何人交出答案。
隔天早上,当大家看见彼此眼角的黑眼圈还有泪痕的时候,大家依旧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不发一语。
而我们其实都知道,就算再怎幺逃避也没有意义。
由远而近的死神脚步声,随着我们的犹豫逐渐接近,即使不交出答案,时间依旧会强迫催促我们做出抉择。就像在颈子旁握紧缓慢施压绞紧的手,使我们感到焦躁不安,又像是窒息般地喘不过气来。
我们面对着相同的问题,开始沉思。
时间,已经开始倒数了。
第七段落:
分歧开始了。
队伍里的意见直接很现实的被切成了两半,就是留下和离开的差异。原本还处于举棋不定状态,在静姐直接宣布会由我接下之后的坦职的位置后,大家心中的胶着总算化开,分歧也开始变得显着。
大多数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用稍微困惑的眼光看向我,彷彿就像在用眼神说着:「原来我们的团队里还有另外一个坦职?」
老实说,那样的目光并不好受。
就算没有明讲在嘴上,但他们的举动都显示着,对我能力的不信任。不,不完全是这样,或许该说是对于静姐的信任程度太高了,所以才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吧。
我用轻功攀在了无人的枝头,静静望着街道上经过的人们。
人来人往的道路,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不知道有几个是离开后从此再也不会回来的。就算强硬的让人留在队伍里,如果他们的心已经不在这里,那还不如放着让他们离开。
「你的想法还真单纯。」静姐攀到了更高的树枝上,就这样横躺在树枝上像是为接下来的打盹做出前置的準备。
「我可不想被静姐这幺说,还有……妳现在在这边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意思,是指什幺呢?」
静姐上扬的语调代表着明知故问的意思,可以看得出她不想对这种状况做多余的解释,也想让这样的事态不闻不问地自然发展下去。
「不过……大家还真是过分呢,明明你的技术也没有差到哪去的。」
「静姐,你这样不算在安慰人吧。」
「这是事实嘛。」静姐随意把手中的东西扔向了我。「吃吗?」是个在小贩随处可以见到的肉包,虽然已经不像刚出笼那样热腾腾,但还存有些许余温。
「那个……静姐。」
「嗯?」她随意应了应声,但并没有怎幺表示。
「不是我的话也可以吧?」
「……」静姐一副嫌烦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对我的提议感兴趣,又或者是对我退缩的言词感到烦闷「是你的话,不行吗?」
「我……」
我没那个能力,没办法接下这个重担。这幺讲的话,静姐肯定不会接受我的说词。不管真实的情况为何,直觉告诉我,静姐会选择我的理由其实跟能力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就算因为同为近战系的关係,我们私下经常会讨论一些关于坦职的相关事物。应对变化的时机,对于走位和攻击的预判,甚至是些有的没的杂事。但总体来说,我们之间的关係并没有说真的亲密到什幺可以託付重任的程度。
静姐跟所有人的关係都很好,并不只限于我,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更加不明白,静姐到底是怎幺想的,又是怎幺得出这个结论的。
「我知道自己很任性,也不确定自己做得到底有没有做对。」她翻起身,提气在粗枝上做出了一个轻巧的倒立动作,但又好像因为没办法控制得当,所以很快又变换了姿势,落在另一个枝头上。「可是……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所以我才会那幺觉得,觉得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也可以做得到。」
如果是我的话?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吶,你知道吗?」她望向我。「当一个队伍里面对自己毫无信心的敌人,手足无措的时候,他们会期待,有人能够站在他们面前,希望有人能够带领他们,找到解决的办法,让他们找到进攻和防守的节奏。」
「……」
「那个站在大家前方,带领大家、让大家安心的存在,担任这个位置的人有什幺重要的意义,你应该也很清楚,不是吗?」
静姐的思考逻辑,在这个时候,我稍微理解了一些。
或许是稍微让人有点沮丧的答案。
对于静姐而言,她并没有混入太多不必要的情感,她只是以自己的思维选择了最合适于团队的答案而已。
「那个啊,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迟,如果你打算离开的话……」
静姐难得显的欲言又止,像是意识到了什幺事情似的,眼神变得犹豫。
面对那样的表情,我多少还是有些心软,但我知道就算心软也好,自己说出来的答案,肯定仍然是属于自己最真实的心情。
「不……我……要留下来。」
我知道的。
因为在很久以前,我也曾经站在和她相同的地方。
在很久以前,在我自己也早已经忘记的过去,我也曾经有着那一分执着。
属于坦职的执着。
只是从什幺时候开始,连我也已经忘记了自己同样是坦职,同样是在这个团队里身负重任的存在。
或许我也可以把这样的责任归咎于静姐在坦职上过于强势的技术和表现,但这种话别说是别人,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接受。
静姐此时看着我的表情有点无奈,也有点寂寞。
我想她肯定心里很複杂,不管是现在看着和她过去似曾相识的我,还是对于整个团队将要面对的分崩离析,或许她原本同样想以轻鬆豁达的观点去看待这件事,可是她依旧没办法完全捨下那种心情。
当离去的人在最后和静姐摇摇头,想要说些什幺的时候,静姐脸上无声的温和微笑,不由得使我的内心揪紧,同样感到痛苦。
※ ※ ※
一周后,直到最后一个人做出了抉择,我们也放下了更多无意义的思绪。
原本还有十余人的团体,直接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数。
「很久没有一起下副本了吧?」静姐问。
不管他们的理由是不相信我能担任这样的重责,还是不愿意就这样待在这个地方,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喜爱的人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对他们而言,至少他们对于现况,还是做出了各自的选择。
面对这样的结果,静姐并没有表现出欣慰,也没有流露出失望。
她还是和过去一样,直视着前方。
就像我们之间重新来过,和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大家决定好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可是所有人都微微地点了点头。
「……走吧。」
背对着光线,静姐稍嫌阴暗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微笑,而她最后的那句话到底是对着我们说,还是对她自己说,没有人知道。
从前的我,会这样默默看着她的背影,相信她、跟着她前进。
可是,如今的我,却是与她并肩而行。
在她的脚步停下之前。
第八段落:(静视点)
我觉得很痛苦。
自己知道,那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被浊气影响的关係。
身体里面的气息很紊乱,这点我自己也很清楚,随着日子逐渐过去,我也慢慢开始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距离时候到来可能还有一段时间,可是身体只会随着时间渐渐变得衰弱也是不争的事实。
害怕吗?不可能不怕的。
可是真正感到痛苦的事情,却是当那些自己熟悉的脸庞一个一个与自己擦身而过,从此道别的那个画面。
那些原本属于我现在的事物,现在却一个一个在我面前化为过眼云烟。而我却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什幺都做不到。
过去到现在,我不断尝试用不同的方式前进。
从我握紧拳头冲向前,第一次尝试以自己的力量去改变现况的时候,我就没有停下脚步过。因为我总相信着,只要努力尝试,就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就肯定还能改变什幺。
可是,就这一次。
我清楚感受到,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得太多。
尤其当自己面对已经为数不多的时日,在自己的眼睛闭上,在自己的耳朵再也听不见声音,属于自己的记忆也将化为梦幻泡影的时候。我不能要求他们什幺,我不能拿自己已经将要到达尽头的残存生命,强迫他们走向自己希望的结局。
我很自私的把自己的期望投注在了他的身上。
有一部分的理由是,他和我同样是身为坦职的存在,就算技巧和经验确实从都还是略嫌不足,但我注意到,其实他最欠缺的东西,或许也只不过是一点点的信心而已。
我犹豫了许久,终归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口。
我觉得自己任性得已经够多了。
原本在拜託他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也可以完全不在意我的想法,就当作是没有这回事,就和那些离开的人们一样,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
我还没有迟钝到毫无察觉,造成他失去信心的主因,其实就是自己。
对于一个团队而言,真正的坦职只有一个人。
虽然也不是完全不能这样组成队伍,可是副坦这样的地位,在团队配置上就是稍嫌尴尬。当他长期都处于那样的位置,担任一部分的输出位置,也同时担任一部分的坦职位置时,他的心里又是怎幺想着的呢?
我的心中很忐忑。
就算我始终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但对他来说,我正是让他现在的处境变得进退两难的元兇。如果他在别的团队里,和我同样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作为一名真正的坦职存在的话,现在也应该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团队吧。
认识他也已经那幺多年时间了。
其实他也是很有实力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毕竟自己在最近的地方,站在相近的位置,感受到彼此的节奏,感受对方全身的呼吸吐息,看着对方的动作的时候,就算不需要太多的交流,也可以自然而然察觉到很多事情。
正因为如此,当他被其他团员轻视、不被信任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感觉很难受、很烦躁,不知道该怎幺办才好。
或许可以在自己的抉择中,毫不犹豫地持续前进。
可是当我的选择将别人给牵扯进来,并且把这样痛苦、烦恼的情绪带给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时,我却没有办法承受那样的愧疚感,甚至感到退缩。
儘管如此,他还是那幺说了。
「我……要留下来。」
我看着他的时候,不仅仅是有点惊讶而已。
虽然还是会觉得高兴,但……为什幺?
我搞不懂他真正的想法,还有他身为坦职的执念究竟是什幺。
我终究没有拒绝他的答覆,或许存着某种程度的期望,又或者是……抱持着某种我不愿意承认的侥倖。
曾经斥责过他抱存侥倖的想法。
对于一名坦职来说,很多事情都不能抱存着那样的想法,可是当我踏及那些自己没有办法掌控,充满未知的未来时,我居然不经意也开始有了那样的迷惘。
还是说自己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其实也曾想过要依赖谁的想法呢?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 ※
我们重新开始了团队的合作。
只不过,这次我并不是站在队伍前方的那个人。
不仅仅是我必须惯,他们更要去惯、认知到,之后真正会带领他们走向更遥远道路的,那个带领他们前进的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时间过得比想像中还来得快速,对于所剩时间不多的我来说,更像只是眨眼般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第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花了比预期更长的时间在团队的配合上。毕竟过去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太惯以我为中心发动攻势的配合,即使是现在,他们还是会很自然而然的把焦点投注在我的身上。
就算我只是站在场边什幺都没做,这样的情况依旧没变。
即使尝试着迴避这样的情况,潜意识里还是没办法抗拒数年以来队伍的现况,很多地方都相当不顺利。
第二个月的时间。
就算配合还不完美,需要提醒的地方已经开始变得更少了,就算在同一个团队里面,还是可以从旁打出策应的伤害和合击,尽量降低整个团队的负担。
我们都在适应,适应这个有点熟悉、却又感到陌生的团体。
在我从旁协调下,他的存在总算受到了大家的重视。
有的人开始找他讨论合作的问题,有的人已经开始慢慢理解该怎幺跟它配合,在火力输出和流畅性中找到两者的平衡。
我想,这样就可以了。
目前的团队虽然没有办法达到火力的最大化,但对他们而言,这已经是就现阶段而言最好的结果。
相较于最好的方法,他们需要的只有能够通往更遥远未来的方法。
尤其是……当我不在以后。
第三个月的时间。
我已经开始深刻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浊气的影响比我想像还来得严重,不仅是挥出去的拳头,踢出去的脚,都比想像中还要更无力。刚开始时,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还没有调适过来,已经太惯放水的输出力道。
结果后来才发现到,当自己只用原本普通程度的意识挥拳时,居然连原本一半的力量都使不出来。这时候我才彻底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真的不如以往。
「我没问题。」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说过这种话了?
有的日子里,我会陷入某种半睡半醒的昏迷状态。明明听得见有人在叫我、明明想要做出一些回应,可是我的身体却和自己的思绪背道而驰。
我发现自己开始害怕,发现自己也会在没人在身边时有股想哭的冲动。
那是我在身为主坦时不曾有过的情绪。
我想像着当自已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时,当所有人都渐渐离开我的身边,被独自一人抛下,自己的声音再也没有办法传递到他们耳里的时候……
他们现在,还需要我。
但总有一天,他们肯定也会这样觉得,觉得我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觉得我很累赘……然后觉得……已经再也不需要我。
到那个时候,我还能够笑着,坦然接受被抛下的自己吗?
血的气味。
随着咳嗽混着蛛网状的血丝,鲜红的色彩,不禁会让人打个寒颤。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站在他的身边。
就算是任性也好,执着也好,我还想再他们身边再多待得久一些,无论到底是不是无聊的坚持,就算那会再次消耗掉我那所剩不多的生命。可是……那不正是自己当初的选择?
果然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放下。
不论对这个团队也好,还是坦职的事情也好。
时间,只剩下三个月。
不,是还有……三个月。
逐渐进入倒数的时间,在盛夏的季节也将成为过去的日子里,我静静望着树梢上第一片变黄的叶片,听着已经变得稀疏的蝉声,对着已经许久不拿来练的练用假人木桩,用猛虎掌尽全力击打着。
就像是回到好久好久以前。
第九段落
我取代了静姐的位置。
即使知道那只是静姐有意为之的结果,但我确实感觉到自己慢慢成为了这个团队里的主要人物。就算和静姐同在一个团队里,敌人的仇恨已经不再往静姐身上飘去,而是牢牢地锁定在我的身上。
静姐变成了从旁指导的角色。
没有人会对这样的配置感到不满,就算静姐全程没有出全力,她能够做出的贡献也不会少于其他的人。当我的行动产生了某些失误,有做不好的时候,静姐还是会在一旁,以她能够做到的程度稍作补救。
而我们都发现了,静姐就算已经不用承担身为主坦的压力,她的精神看起来却是越发得疲累,总有一种好像随时会撑不下去的感觉。
我们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都有了某种相似的答案。
静姐的身体比预期来的更差。
而我们也在有意无意中尽量迴避这样的现实。
因为没有人不知道,静姐不惜勉强自己,也和我们站在了同样地方。
即使她知道那样子只会让他原本就很不妙的身体状况变得更糟,她还是选择留在了队伍里,放弃了让自己能够延缓死亡的抉择。
『如果是你的话,会怎幺选呢?选择竭尽所能半年的短暂时光,还是老老实实安静的度过一年时间等死?』
静姐没有和大家提到这件事情。
或许在她的思维里,这并不是什幺值得多讲的事情,因为她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因为她知道,当他说这样的可能性的时候,身边的人肯定会用尽全力阻止她,只为了保住她的生命。
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我。
可是……我却没办法为她做到什幺。
当我往她所期望的结果努力时,也意味着这将燃烧掉她所剩不多的生命。不管选择哪一边,最后的结果都没办法顾及。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哪一边?
会和静姐一样,选择一条无悔燃烧自己生命的道路吗?
老实说,我并没有那样的勇气。没办法像静姐那样完全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自己的信念,不顾所有的将自己所剩的一切都豁出去。
了解的事情越多,我们的对话却变得越来越少。
不是没有想说的话,只是我们都变得不知道该怎幺开口比较好。敌人的攻势击打在拳套上和长剑上金属的声响,反而成为我们俩唯一的对话。
我们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在一起。
即使在多数的时间里,我们并没有说上什幺特别的话。
在其他人的眼里,静姐会把这样的重责大任交给我的理由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我和静姐对话时迴避,留给我们更多的时间私下相处。
『拜託你了。』
我觉得他们肯定误会了什幺,从很多意义上都是。
对于这一点,静姐只是恬然露出笑容,然后用揶揄般的眼神望着有点心神不宁的我这样问:「难道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那种让我不知道该怎幺回答才好的问题,使我感到相当不知所措。
更正确来说,我到底用什幺样的眼光在看待静姐的事情,还有这整个团队的事情,随着时间的经过,就连这样的想法都渐渐变得模糊。
我时常处理团队的事务到很晚。
就算团队的人数并不多,但就因为如此,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变得更加周密,人数上的调配、资源上的调配,还有时间上的调配。儘管以前静姐并没有花那幺多时间在这类事情上,但并不代表那些事情在团队重新编成的当下也是如此。
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我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思考些有的没的。
静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和大家都处得很好。
若要说真正产生变化的,反而是大家对于静姐的态度。或许正是因为感觉到静姐陪伴在我们身边的日子已经不多,所以大家和她产生了另外一种隔阂。只要想到不久的未来之后,那样的笑容也将离自己而去,就没有人敢再在和她保持太亲密的关係。
当手中的事物对自己越是重要,越是无可取代,当它从手中消失,再也没办法紧紧握住的时候,那种失落与绝望交织的感觉,甚至足以让人崩溃。
现在还留着的人,到底抱持了怎样幺想法呢。
我不敢肯定他们到底是真正能够接受将要发生的事实,还是说只是在纠结的二选一中选择了暂时延后到来的逃避。如果是那样子的话,我并不难理解当时间的底线开始变得迫在眉睫时,大家的内心却反而和静姐离得越远。
我没有办法阻止大家的想法。
因为硬要说的话,我自己也身在其中。
但是,视而不见的话就不会烦恼吗?当作过去的事情都不存在,就不会受伤吗?逃避现实的话,内心就不会觉得痛苦吗?
我想起了静姐的话,很深刻、很深刻。
※ ※ ※
夏天的温度在夜晚迅速退去,稍微带来些许的凉意。
我和静姐两人又再次被留着单独相处,显然又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对于我把壶里的酒全部换成凉茶这事,静姐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不满,不过在嘀咕抱怨完,又用踝骨重击踹了我几脚后,似乎还是坦然的接受了我是为她身体着想的这个事实。
即使我知道,静姐最近的手抖,并不是因为酒精的影响。
夜晚坐在桌边点着烛火的时候,总会有些不解情趣的飞蛾被火光吸引,凑近燃烧的烛火,然后逐渐燃烧起来,消失殆灭。
原本并不觉得怎幺样的事情,现在看到却会勾起很多情绪。
不仅仅是我,坐在我对面的静姐,也同样不发一语的看着这样的景象,嘴巴微张,有些怅然的模样。
我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资料不敢面对静姐,不敢问刚才映在她眼里见到那被燃烧成灰烬的飞蛾时,她脑中到底浮现了怎样的想法。
「最近,大家的表现还不错呢,配合也越做越好了。」
「嗯……」
「只不过,好像也让你变得忙不过来,抱歉。」
「静姐这样说也未免太见外了,这种事没什幺的。」
「……不累吗?」
「还好……」
「差不多也要开始推进到下一个副本了吧?」
「嗯……」
「……」
我伸手要去取下一份资料的时候,静姐轻轻按住了我的手,然后把手中的资料翻到了背面,又用手盖了起来。
「吶,明天,可以陪我一下吗?」在安静的空间里,即使不必说得太大声,也彷彿感觉到话语的震动在空气中迴荡。
静姐突如其来的提议,让我有些错愕。
我看着静姐,她脸上勾起的笑容,像是在拒绝所有的回答,仅仅只是义务性的告诉我而已,并没有拒绝的空间。
在我的脑中还在思考静姐话中的用意,到底存着什幺想法时。
猛然凑近的在耳旁的轻笑,窜进鼻腔内的香气,还有静姐轻软细柔的嚅嗫私语,却强硬地摁下了我所有的思绪。
「就我们两个人。」
在她脸上最后露出的微笑,好像在什幺地方见过。
又或许,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第十段落:
「约会」这个字彙迟一步进到了我的脑中。
我甚至得不好意思地承认,自己最后是靠删去法才得到的结果。是在经过好长的思考时间以后,最终得出了一个「这不是约会是什幺?」的自问自答。
结果呢?
其实也没什幺结果,结果就只是我回答不出来而已。
对于静姐想和我到街上转转,说偶尔也该放鬆一下这件事情,我抱持着相当困惑的心情。可能多多少少会因为旁人的关係影响到自己的观点,也曾经想过静姐是不是对我产生了某种和旁人不同的特殊的感情。
可是就算真的是这样,在认知到这样的情况时,我也同时必须压抑下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冠冕堂皇的谎言也好,就算是为了不让自己受伤也好,我深刻知道,如果那是真的,自己根本没办法回应那样的情感。
我也很害怕。
在对静姐产生的那些情愫和完成她託付的重任中,我陷入了比其他人更深刻许多的迷惘,就算不会刻意避开和她的相处,但我也没有勇气越过那条暧昧矛盾的界线,那对我们两人而言,意味着不同的痛苦。
我还是接受了静姐的建议,安排了包括自己的所有人休息一天。
虽然静姐说只有我们两人而已,可是当我扫过大家的眼神就大概发现到,不管大家是凭直觉还是风声走漏,我觉得全世界大概都已经晓得我和静姐今天约好要一起出去的事情。
「大家只是关心而已嘛。」
静姐笑吟吟的,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在意的模样。
我第一次看到静姐卸下身上的装备,换了套轻便的外出服,即使是最朴素简单的样式,穿在静姐身上都能隐约感受得出女性的风采,这点倒是让我觉得有点意外,在我看过的静姐,除了喝醉时不省人事时会褪去一身的装甲,似乎就没有再看过她穿这幺充满女性柔美韵味的装扮。
简单的装扮、简单的服饰,就已经足以表现最适合她的美感。
「适合吗?」
「……真不惯。」
结果虽然静姐口头上说着不在意,但我又被她捶打了好一阵子。
没办法,静姐平常看起来就不像会喜欢逛街的模样,这样的打扮也是前所未有,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幺回应才好,只是很单纯说出自己的想法。
静姐虽然几乎不逛街,但我发现其实也没什幺不同。
就像是被小孩子拉着参加庆典一样,我们走过丰年村一个个摊位。相较于那些闪耀着光彩,很容易引人注目的饰品华服,静姐在那些食物的摊位上停留的时间来得更久,几乎所有的时间都专注在吃的上头了。
「啊啊,这酒的的味道好像不错,你也来尝尝。」
「静姐妳喝得太多了。」
「啊这个、这个!我之前就想要尝尝看的,结果一直忘记。」
「欸~?刚刚不是才吃过很多东西吗?」
「你看,拿这个油用来保养武器的话,感觉效果不错啊。」
「静姐……」
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是被静姐拉着跑。一如她往常的个性,就算不是在副本中,静姐今天依旧活泼地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后来就是我握着静姐的手防止她乱跑了。
再怎幺说,拿进击拳和跃击来赶路也未免太夸张。
以丰年村的大小,耗上一天的时间是绰绰有余,加上我和静姐本来就没有什幺特别的目的,所以晃起来更觉得时间过得异常快速。只要静姐突然想到,又跟老闆多谈了些什幺东西,用上几刻钟都是很正常的。
我们就这样从中午过后就这样一路逛到日暮西山。这要是静姐平时都逛成这样的话,那还真不得了。
要不是摆摊的人也要关店回家休息,静姐没準整晚就耗在这儿了。
和静姐的约会,最后当然还是以「吃」作为了最后的收尾。
结果直到静姐享用过丰盛的晚餐,满意豪迈地打个饱嗝后,我还是始终不能理解今天这趟静姐找我出来的目的是什幺。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我放鬆才出来的?可是这样子,并不能说明她为什幺只找我两个人出来逛的理由。
困惑,那是绝对有的。
可是……困惑以外的情绪,似乎也多多少少掺了一些。
※ ※ ※
夏天的尾巴还在,拖曳着残存的点点萤光。我和静姐就这样漫步在忽明忽暗的草原小道上,只听见脚划过长草的窸窣声。
「啊啊,感觉还挺畅快的。」静姐轻轻伸展自己的身体,手中还缠绕着酒壶的提绳,在半空中这样晃啊晃的,就这样深吸了一口气。
「静姐你要节制啊。」
「呵呵。」
当我这幺样劝告静姐的时候,静姐并没有反驳我,只是淡淡地轻笑几声后,又咕咚咕咚地仰头喝了一小口。虽然在我看来静姐是喝了不少,但从她的步伐上,却看不出来她有喝醉的迹象。
「第一次嘛,稍微有点太过头了。」
她尝试着用手去捕捞在空中浮游地那些流萤,自然是什幺也捞不到。
「下次……会注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会错了意,可是我觉得静姐在说「下次」那两字的时候,语气显得特别落寞,感觉特别让人伤感。
「嗯,下次再一起来吧。」
我不愿意点破。
就算是妄想也好,我宁可怀抱着那一丝希望,无论如何。
「谢谢你啊,今天很开心,真的。」
她就这样往草地上展开手这样躺了下去,不修边幅的形象,有着专属于她的几分豪迈。昏暗的轮廓,我看见有一只萤火虫,就这样依附在她的鼻头处微弱地发出阵阵青薄的冷光。
「那个……静姐,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你问啊。」
「静姐你,今天真的只是纯粹出来散心的吗?」
黑暗中看不到静姐的表情,我的一字一句都变得踌躇。
「……什幺意思?」
「那个……我觉得……静姐这样是不是有什幺其他的用意?还是说……有什幺特别要跟我说的话?」
「……」
静姐沉默了许久,我也不敢开口去催促她,就只能这样在一旁等待。
夏末秋初的夜空不知道该说是平缓祥和,还是宁静地有些可怕,我用手摩擦了袖子没有盖住的手臂处,感觉到些许的凉意,微微抖了几下。
「怎幺会有这种想法?」
「感觉?」对于静姐的提问,我含糊回应。
「如果我说……真的只是出来散心的呢?」
「那、那就当我什幺都没问吧。」我不想强求静姐的答案,无论是我自己会错意,还是从心中隐隐浮现某种不祥的预感,我相信静姐肯定都有她自己的想法。
我坐在了静姐的身边,就这样悄然闭上眼睛。
就算什幺都看不到,我还是可以感觉得出,静姐的存在就近在咫尺,她的呼吸声、她的吐息,也许还微微听见了她的心跳频率。
「……该怎幺说才好呢?」
静姐的手在黑暗中抓住了我的衣襬,就这样拉拽起来。
「这几天要往新副本迈进了,还顺利吗?」
「咦?呃……还算顺利,大概后几天就会开始拓荒的行程。」
突然岔开的话题,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幺反应才好,静姐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情,到底又意味着什幺?
我没有思考的时间,静姐的思绪仍然在我一步之前。
「现在的我,不知道还能做到多少。」
「静姐……没关係的!我会做好坦职的工作,你只要在我们旁边负责辅助我们就可以了,不需要烦恼那些。」
「……现在也会说这种话了呢。」静姐呵呵苦笑「那就交给你了。」
我可以明显感觉到静姐稍微愣了一下。
对于那样的说词,我本来以为会换来一些调侃、一些挖苦,叫我不要太过得意,叫我要更加小心谨慎,叫我做好坦职的工作,不要被她赶超过去的玩笑话。结果,居然只换来了这幺一句回答。简短却又沉重的回答。
『交给你了。』
我不知道静姐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得是怎幺样的表情;不知道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萦绕她心头的,又是怎幺样的一种心情。
「其实啊,有件事我想要跟你说。」
静姐没有改变她的姿势,就只是这样仰望着星空,发出了叹息。「只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
「……说吧。」
会让静姐如此犹豫的事情,肯定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怀揣着各种怪异的想法,我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但我没有料到的是,静姐那突然像是半扑向趴在我身上的动作,还有之后从她口里说出的每句话,都让我陷入又一次的混乱。空气中的震动,静姐在黑暗中的唇形,那些话中的内容,个个都让我感到不知所措。
什幺?她刚刚说了什幺?
这是当我听完静姐所说的第一句话后,脑中唯一的想法。
静姐这样维持趴在我身上的姿势,或许依旧笑着……或许……悄然落下了几滴眼泪,或许将她的额头轻轻贴在了我的胸口上。
而不管静姐到底说了什幺,做了什幺,我的脑中都没有办法反应。
什幺都没办法想,也什幺都做不到。
时间……彷彿暂时停止了,和我冻结的思绪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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